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,虽然他们的言语身份是一群小学老师。但我知道他们不是,老师是不会给我们手枪教唆我们去杀人的。他们叫嚣着这个肮脏污浊的社会必须要我们去改造。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刺杀今晚参加宴会的重要人物x先生。

我们一大群学生挤在礼堂里喧嚣吵闹着,似乎没有人在听那个恶毒的人的洗脑言语,但我们又是沸腾的,我们今晚必须开枪,杀光世界上的坏人,成为救世主成为英雄。

我看见母亲出现在礼堂角落,她一言不发,应该是呆在那里很久了,是我没有注意到罢了,我很疑惑,她为什么会在这里,她是教我的老师吗,或者她属于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,她是谁,他们又是谁。我完全没有意识应该去和她交谈问个清楚,只是在听周围的人胡言乱语,顺便插上一句可有可无的话,这让我倍感自豪,就像他们中的一份子。

何浩突然出现在我身边,他是我大学学长,似乎很受欢迎,给周围人宣讲着什么。我说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(我不觉得他应该出现在我的小学时代,因为我是在大学的时候才认识他的)他没理我,微笑地看了我一眼,继而继续接受着欢迎,这更加使我疑惑了。他是谁,他长着何浩的脸,但绝对不是他。

我分到一支左轮手枪,六发子弹。这是我第一次拿到真枪,他是我的,是他们给我的,我必须要杀人,六发子弹,绝对可以让一个人的脑袋开花。洗脑的领袖走了,我想应该是要结束了吧,但还是一直喧嚣,人们扎成一堆堆的热烈讨论批判谩骂着什么。此刻,他们是光明的,他们在道德的至高点,他们不惧怕一切,因为手中有枪,这是个可以保卫自己的很厉害的家伙,以前是没有的,现在有了,我们都成了自由的战士,昂首挺胸的,用激烈的言辞批判着任何令我们不满的东西,我觉得我必须开枪,必须杀一个人。

砰的一声枪响,成为宴会结束的信号,是反抗开始的信号,也是我要杀人的信号,可我分明看见父亲带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啊,我想我可能是犯罪了,我无措地站在原地思考着,为什么是我父亲,他是警察么,可他分明没有穿警服,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,为什么能够指挥警察。本来是气宇轩昂的战士们顿时乱做一群乌合之众,四处逃窜,几个稍微有胆量的人朝着警察开枪,没有击中,就立马被乱枪打死,剩下的人见不得血,晕得晕,逃的逃,大厅里乱作一团。

我觉得我杀人的机会到了,总得开一枪杀一个人吧。

手臂还未抬起,就立马被母亲拽着往外走,她什么都不说,只是往外拖我。我想我不能就这么走了,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来杀人的,我必须杀掉几个人。这些该死的条子(我学香港黑社会这样叫他们),他们来了就说明我犯罪了,我这么年轻不能犯罪,否则这辈子就完了。

我不能开枪。

我必须开枪。

我抬起手臂,瞄准一个人的脑袋,嘣,枪管口冒出火焰,就像节日的礼花,真漂亮。嗨呀,更漂亮的是那个人的头也爆开了花,血浆飞向四周又立马被重力拉回到地面上,散落了一地,不像夜晚的烟火总是会燃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茫茫夜色中,这些鲜红的焰火依然是鲜亮如初。总算开枪了,总算杀人了,我才刚刚感觉到释然飘逸,就已经到达了门外。我看到那些刚刚在大堂里的人的尸体都被堆成小山,我知道我真的是犯罪了,我是被清剿被镇压的对象,我要被杀死。死是什么滋味,是不是很疼,肯定会很疼。我不想死,即便是必须要死了也千万不能让我感觉到疼,我受不了这个。现在,我想要苟且的活,看来母亲和父亲是来拯救我的。

母亲不管别人的好坏,只是想带我远离这一切,父亲则想杀光那些坏的,所以他把警察带来.他是警察的头头么,还是警察的线人,我最痛恨打小报告的人了,我希望他不是线人,我希望他是个警察。

我们停了下来,母亲不知道该往哪边跑了,她犹豫了,她生气了,她不是恨我,而是恨她自己不能拯救她这个犯了罪的儿子。周围零星想起几声枪响和惨叫,那是失败者的声音,胜利的人总是稳稳地端着手枪不露声色。我想刚刚被我杀掉的人绝对是个警察,我分明看清楚他蓝色的帽子,他是谁呢,他有没有孩子,有没有妻子,有没有父母,他们会不会恨我杀了他的父亲她的丈夫他们的儿子呢。

我想我真是犯罪了。

但我不想死。

母亲紧锁的眉头放松了,她看见父亲冲过来,他总是能够找到方向。父亲带路,我们三人就要逃离这个怪异恶心的地方,它留着我犯罪的记录,我们必须要逃走。一个警察挡在我们面前,他看见我手里的左轮手枪,转轮里空了一颗子弹,还有五法子弹,他知道我是坏人,他知道我杀人了,我犯罪了,我应该被杀死,我早已没了再次开枪的勇气,我还在痛恨我自己为什么非要开枪呢,那可是要死人的,死的人是和我没有关系的,而他们的亲人永远会痛恨我杀掉一个无辜善良的人(死亡崇拜把每一个死掉的人都送到的道德的山顶)我想活的愿望愈强烈,我该死的悔恨也愈强烈。我不想死,但我必须死,因为我犯罪了。

父亲一把夺过手枪,熟练的拆卸出里面的子弹,举起手枪,对准警察,小步往前移动,母亲拉着我紧跟在后面,慢慢向侧面的巷口移动。警察最终还是不能忍受一个带枪的人离他如此之近,他开枪了,母亲疯狂地拉着我飞奔入巷口,她没有回头,我也没有回头,警察杀了我的父亲,那他肯定不是警察的头头了,他根本不认识他,还朝他开了枪,那他应该是线人,而我最痛恨打小报告的人了。

回到了家,但不是我的家,至少它长得实在不像我和父母生活的地方,更像是儿时奶奶的家,旁边应该住着儿时的玩伴吧,可一点踪迹都没有,这一处大院子里只有我们一家,四周还围起了围墙,这在从前是没有的。

在这个陌生的家里,母亲只是劝我,说什么话不记得了,但我记得她没有哭。我变得愈来愈想念父亲,我觉得他是为了拯救我而死的,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,是我开枪杀死了那个警察。之后的日子总是浑浑噩噩的了,我好像每天都不用吃饭就能活命,我能听到父亲说话,在院中,在屋中,在厕所里,我还亲自跑到厕所里检查一番,确定父亲真的没有逃回来,躲在厕所里准备开我的玩笑,我希望他活着,我非常的想念他,他死了,我觉得他对我特别好,从以前到现在,我应该是有文化的,不会受到死亡崇拜的影响吧,他是真的对我好,他救了我,使我免于被子弹射杀,他抢走了我的左轮,里面没有了一颗子弹,那是我的枪,我平生第一把手枪,我应该留着我的枪,我想回去看看他是否还倒在血泊中,我的手枪是不是还握在他手中,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,实际上我根本出不了这处院子了,我只能在这家里,到处跑,追着父亲的声音,努力想听清他说的是什么,我每天都在哭,哭我亲爱的父亲,哭我失去的手枪。他大概是我害死的,没有我的手枪,没有我参加那个不知所以的集会,他应该不会死,我也不至于这么伤心,每天都想念一个死掉的人,想念从前他对我的好,而忽视身边的母亲。

于爽儿
作于2014年2月13日凌晨于怀来